当《信条》变成一道没有感情的物理大题,观众都挂科了

时间:2020-09-07 04:45:25阅读:1613
《信条》格外烧脑在于:一方面时间流的正逆交错让观众难以跟上其因果关系的复杂回环;另一方面,为了规避明显的逻辑矛盾,不能不增加额外的设定,情节也不得不因此而有所扭曲变形。文/宝树《信条》上映前夕,我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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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条》格外烧脑在于:一方面时间流的正逆交织让观众难以跟上其因果关系的复杂回环;另一方面,为了规避明显的逻辑矛盾,不行不增加额外的设定,情节也不行不因此而有所扭曲变形。

文/宝树

《信条》上映前夕,我和朋友聊天,朋友说到诺兰新片会不会很“烧脑”,我笑着说,大部分科幻电影谈不上多烧脑,当然好电影往往会有一个创意新奇的概念,给人以思想上的冲击,但也绝非要费多大脑力才能理解。以诺兰的科幻电影为例,《盗梦空间》是梦境嵌套的概念,《致命魔术》是复制人,《星际穿越》是黑洞+超时空接触,本质上都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讲清楚的。这些作品的“烧脑”毋宁说是高概念冲击下一种暂时的晕眩感。《信条》大概也差不多。

看完《信条》后,我发现自己被电影狠狠地打脸了。这部电影的确非常“烧脑”,时间线和行动逻辑的往复纠缠,令观众在观影过程当中让大脑全力高速运转也未必能跟上。就高概念和叙事方式的炫技而言,的确延续和发展了“诺兰宇宙”的迷离酷炫,但故事的复杂精巧明显又比其他作品更踵事增华,足以让观众如坠五里雾中,不贰刷三刷不太可能搞明白。

但是,这本身不必然是一件好事。

我们先来看《信条》最重要可能也是最伟大的创新之处。这部电影展示了一种在时间中逆行的奇妙状态。在影片开头处,诺兰通过一颗从弹坑飞回枪膛的子弹引出了这个设定。子弹的运行轨迹似乎是极为怪异的,但是只需要把视频倒过来播放就变成了正常的开枪——它的运动和正常时序是反向的。

在此不必提“熵减”“正电子”等科学术语的解说,这些与其说有科学上的真正背书,不如说是为了让故事设定显得更可信的装点。当然,也无需对这种神奇的逆向运动过程进行任何细节上的质问:譬如如何从微观粒子热运动层面改变熵增的“时间之箭”等等。观众首先需要把握和欣赏的是这一概念本身的乐趣。

影片中,首先是子弹,然后是其他一些小物体甚至车辆都进入逆时,时时吊起观众的胃口。但直到全片的中后部分,当主角自己也通过某种转换门进入到逆时运动状态,这一概念才通过第一人称视角变得全面而生动。观众通过主角的眼睛看到,鸟群倒着飞行,人倒着走路,波浪在船头收拢,爆炸缩回到原点……每过一秒钟,当事人都会回到更早一秒的阶段,所以看到的一切运动都是反向的,这就是时间逆行的意义。从外部来看,是某样工具或某小我以相反的方式运动,而从内部来看,则是整个世界的运行都倒转过来——时间倒流了。

“时间倒流”的状态差别于普通的“时间旅行”或者“穿越”,就好像在一条长长单行道上,后者只是通过别的路绕回到了之前的某个位置,然后继续往同一方向前进,而前者却是实打实地在原路上逆行,对于时间的内在体验是完全差别的。

当然,时间倒流在科幻史上也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。早就有不少作品描写,比如弗里茨·莱伯的《永远不会变年轻的人》,J.G.巴拉德的《时光流逝》。中国读者比较熟悉的大概是刘慈欣的名篇《坍缩》:当宇宙从膨胀转为收缩,时间也发生了全面的逆转。人们说话都变成了这样的形式:

“。的道知会快很您,系关没”

“!!能可不的真!能可不这”

(而正常应该是:“这不成能!真的不成能!!”

“没紧要,您很快会知道的。”)

但是,描写时间倒流的科幻作品,远比普通的时间旅行要少得多。上述这些作品,基本也都是点到为止的写意短篇。因为当整个时间之流都被逆转,所有的因果逻辑都倒了过来,也就没有办法写出可以理解的人物和心理动机。更进一步来说,如果整个时间之流都被倒转,也就不存在任何“正向”的观察者,要写出任何故事都不成能了。

相较这些科幻史上的前作,诺兰的独特的创新之处在于,允许在正向时间之流中夹杂着逆向的支流,让时间的正反流动相互交织勾连,编织出一个莫比乌斯圈般的时空回环。无数奇妙的事务因此发生:逆向物品可以从遥远的未来抵达今天,一小我可以以多种形态存在于同一时空;正时者和逆时者可以形成“钳形结构”,相互配合进行战斗。人们也能够目睹战友的牺牲后再和他话别……还可以设想出光怪陆离的情节构造。

但是编织情节的难度也陡然攀升。时间之流的正反交织打乱了整个因果关系,因变成果,果变成因,听来酷炫,但很容易陷入无论如何也无法自作掩饰的窘境。比如影片中,逆时者和正时者进行了一番枪战,假设逆时者在第三枪上打死了对方,那么前两枪和之前的搏斗就没有了存在的基础,因为那是发生在客观时间的未来,而此时对方已经被杀死。而在客观时间的过去,也就是逆时者的未来,被打死的人会“复活”吗?看上去不太可能,因为从逆时者的视角来看,正时者已经中枪而死,穿过他身体的子弹没有理由再飞回去。但从正时者的角度来看,在客观时间的过去他明明是存活的,怎么会变成死去的呢?如果自己早已死去,那么是谁在进行这番搏杀?

所以影片不行不小心设计,让情节免于受到这种可能性的干扰。比如子弹当然永远打不中主角,比如逆行者在道路上倒开的汽车肯定不会有交警去拦截:如果一旦拦截,那么从逆行者的角度看,自己在被拦截之前并没有开动,拦截以后反而越开越快了。在很多行动中,逆时和正时者也被分隔在差别的空间中,避免相互干扰。

《信条》的格外烧脑,问题就在这里:一方面时间流的正逆交织让观众难以跟上其因果关系的复杂回环;另一方面,为了规避明显的逻辑矛盾,不行不增加额外的设定,情节也不行不因此而有所扭曲变形。这使得整个情节结构多少显得有些庞杂笨拙。仿佛是一道数字和算式极为繁复的数学题,要通过非常多的计算才能解开,但本身也并不太令人感到解题的乐趣。这种“烧脑”也就未必是一个正面的要素。

在我看来,影片最大的败笔之一,是套用了邦德系列或碟中谍系列之类全球为舞台的谍战大片模式。表面看,谍战加高概念科幻,强强联合很容易出彩。但实际上,两种类型的优势难以得兼。一方面,作为全片根本推动力的大危机——反派企图将整个世界逆时化——因为太过高概念,远不如恐袭、核爆那样容易调动观众的紧张心理;另一方面,充满了异域风情和超现实感的列国纵横、香车美人、飞车枪战等谍战必备花样,又冲淡了时光倒流本身的惊异和震撼。主角总是急着从一个行动进入下一个行动,时光倒流的世界变成了一种单纯的工具甚至麻烦,也就找不到深入挖掘其潜在意义的契机。时光倒流,虽然听起来非常神奇,但就视觉层面而言,远不如《盗梦空间》和《星际穿越》那么有表现力。视频倒放早就是一种陈旧的电影手法,很难再给人特别的新奇感。

影片的高概念所适宜结合的,也许并非那么烧脑的拯救世界行动,而更多是时间对于生命和人性的意义,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的视角也许更为适合。就此而言,我反而部分欣赏大反派的理念:如果世界在未来必将走向灭亡,何不让时光逆转,让死者复活,往日重现?但是仔细想想,他的行动又是没有实际意义的。他完全可以选择一小我进入逆转装置后,沿着时间的长廊向着晚霞般绚烂的往日漫步,从此一去不归……

当然,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。

(宝树:科幻作家,著有《观想之宙》《时间之墟》《少女的名字是怪物》等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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